七十有余的荒木经惟是日本当代名副其实的“摄影狂人”,四十多年来以每年二十余本画册的数量疯狂拍摄,至今仍没有停顿的迹象。荒木经惟的个人摄影展遍布全世界,他曾笑说:“如果有一千只手,我愿每一只手都拿着一台相机。”
“饱受争议”原本是一个让人听起来充满痛苦色彩的词语,但放在艺术家的身上,立刻变成一个褒义词。裸体、生殖器、施虐受虐狂的裸体、年轻女孩??这些拍摄主体既是荒木经惟备受争议的焦点,也是其获得成功的始源。
荒木经惟
其实,这些争议不光来自荒木经惟选择拍摄的那些女体上,而是他的摄影观点。在日本,荒木曾经被人理解成“只拍摄捆绑、过激人体摄影等类型的女性特写摄影师”,而荒木为这种类型命名“私摄影”。然而正是这个曾经不被人看好的“私摄影”文化打破了传统摄影对于身体的壁垒,后来被全日本乃至全世界接受,并理解成最大胆和最真实的人体状态。作为这个时代的叛逆者,荒木带给人们的思想自由不言而喻。这位时代的叛逆者,一直在用他的“私摄影”观点告诉世人—叛逆并不代表着愤怒,而是爱。
旅途与感伤
1940年荒木出生于东京一个木屐工人的普通家庭。1959年他进入国立千叶大学主修摄影与电影。1963年他进入日本著名的电通广告公司任广告摄影师。就是在那里,他结识了同在电通公司工作的阳子。1971年,荒木与阳子结婚。也是在那一年,他自费出版了第一部摄影集《感伤的旅程》,记录了两人的蜜月旅行,正是这本影集让荒木被世人熟知,也成为荒木事业的起点。
去年,在上海喜马拉雅美术馆举办的“荒木经惟:感伤之旅/堕乐园1971-2012”展览上,《感伤的旅程》首次在中国展出。这本影集采用黑白胶片摄影,取景点多在日本京都、长崎等地,共有108幅作品,是一本纪录片式的私人相册。影集中有旅途所到之处的景物人文,也有大量阳子的日常形象,包括阳子极其个人的裸体以及荒木与阳子两人性爱生活的记录。其中,阳子侧卧于木舟之上的照片,成为广为流传的经典之作。
在这本相册里,人们几乎可以看到荒木后来创作的全部内容:行走、风景、女人、性,展现了生活中真实到不被留意的细节和片段以及最平淡又直白的私人生活记录。荒木在这本影集的自序中写道:“《感伤的旅行》是我的爱,也是我作为摄影师的决心。我拍摄自己的新婚旅行,它们是真实的摄影。”在序中,他请求读者一页一页地翻看影集,在影集的最后有这样一句话格外发人深省,“我在日子淡淡地走过去的顺序中感觉到什么”,似乎是表明了荒木爱上摄影的原始动机。
就这样,荒木带着他独创的“自叙体小说摄影集”踏上了摄影艺术旅途。可以说,荒木以后的作品都是《感伤的旅程》的延伸,他的镜头除了摄下爱妻阳子之外,还对准了人们不会留意的地方,也是那些生活中稀松平常的场面,彻底将个人生活的内部坦白于众。
荒木与阳子如所有平凡夫妻一般在静默、争吵、琐碎、相爱中共度了20年,他用手中的相机来记录这段感情,直到1990年阳子去世的那一刻。1991年,《冬之旅》出版,荒木以影像日记的形式记录了阳子从患病到去世的场景。阳子去世那天,荒木拍下自己手持鲜花,走去病房路上的影子。在病床前,荒木拍下阳子临终时,两人紧握着的双手。这幅《爱的握别》成为他们20年爱情历程的缩影。阳子去世前床头的木莲还未开放,在阳子死去的几个小时里,那些木莲盛开,荒木的大脑里交叉着—死亡呼喊着生命,生命消失在死亡,这些鲜花也成为他后来创作影集《花阴》的灵感来源。荒木最后将鲜花连同他们爱猫的摄影集《我爱奇洛》,也是唯一的摄影集一起放进阳子的棺木,并拍下鲜花簇拥的阳子,拍下烧成灰烬的亡妻,拍下葬礼。
阳子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荒木说他什么都不想拍,只是呆坐在自家的阳台之上,仰望头顶的天空和流云,拍下一帧帧浮云远景,从而便有了《东京天空变幻的云》。荒木始终认为,是亡妻阳子让他真正理解到什么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